戏曲演现代戏很难,被誉为“百戏之祖”的昆曲演现代戏更难,尤其是演革命历史题材的现代戏更是难上加难。如何用古老剧种突破“红色经典”的传统叙事与表演范式?如何用典雅优美、诗情写意的艺术形式表现慷慨激昂、壮烈牺牲?江苏省昆剧院创排的原创昆剧《瞿秋白》,近日来京参加文旅部主办的“新时代舞台艺术优秀剧目展演”,交出了一份收获众多好评的答卷,也为戏曲界现代题材创作带来了可供借鉴的经验。
瞿秋白是中国共产党早期领导人之一,他不仅铁肩担道义,还妙手著文章,他温润淡泊、浪漫诗意的文人气质与昆曲高度吻合。编剧罗周没有选择瞿秋白身为领导人和政治家正面指挥工运学运或武装斗争等重大历史事件切入,而是以他被捕至牺牲这段与敌人周旋的生命最后历程,再现了他生平中所珍视的亲情、友情与爱情,在现实与梦境的交织中,塑造了一个视死如归、睿智坚定,极富浪漫情趣的共产主义者的美好形象。
全剧由“溯源”“秉志”“镌心”“取义”四折组成,并采用一种全新的编剧方式,将每折戏分为“昼”与“夜”两部分。“昼”,被安排为现实时空,以瞿秋白被捕后的时间线为轴,正面展示瞿秋白与敌人的多次交锋,在国民党的轮番劝降下,坚持信仰、坚贞不二,最终从容赴死,颂扬了瞿秋白对信仰的执着追求,面对生死抉择时的钢铁意志;“夜”,则以幻境或回溯的手法,呈现虚拟的过去时空,展示他的内心世界,对其丰富的情感进行探究,以虚实交织、亦真亦幻的意境,展现了瞿秋白与母亲金璇、挚友鲁迅、爱人杨之华的深情挚爱与痛切诀别,立体展现出瞿秋白是一个满怀柔情的大爱之人。
《瞿秋白》延续了张曼君导演的舞台风格,注重戏剧空间的建构,遵循戏曲的原则与规律。但这一次并没有在大开合中表现大气象,而是节制而含蓄、以少胜多。舞台之上,天幕之下,一黑一白两个巨幅景片静静凝立,“昼”与“夜”、“阴”与“阳”、“生”与“死”,都蕴含其中。没有纷繁的道具,没有琐碎的调度,一张审讯桌、一张监狱床,便代表瞿秋白所处之环境。明灭的灯影、简约的造型、流动感和空灵感兼具的舞台,自始至终弥漫着无法言说又挥之不去的寂寥,但就在这份安静与孤独中,革命者的热血与铁骨却呼之欲出。
身为江苏省昆剧院掌门人的施夏明与瞿秋白牺牲时的年龄相仿;多年昆曲巾生表演的濡染让他身上的古典儒雅和清净淡泊的气质,与瞿秋白的文人书卷味相当契合。施夏明充分运用深厚的艺术积累和个人的形象特质,成就了这个俯仰天地、有血有肉的高贵灵魂。尤其瞿秋白教反派人物演唱俄语版《国际歌》一段可谓是点睛之笔。结尾更是充满浪漫主义的浓郁美感,瞿秋白在一片象征着鲜血的花瓣之中,安然端坐于刑场上。“生如夏花纷灿烂,死似秋叶意自恬。”这一刻的高贵、宁静与悠远,把人们的心灵带入更丰富的精神境界。
由于编、导、演的合力创作,表演者与角色精神气质的高度契合,再加上既保持戏曲之古韵,又体现时代之精神的舞台审美,共同构成了《瞿秋白》的气韵之美,使其成为昆曲现代戏探索道路上不可多得的佳作。(文\记者 王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