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个人的专业成长路上,往往会有一二位重要他人,更确切地说是“贵人”。王尚文先生便是我的“贵人”。
我自1995年进入浙江师范大学读书,有幸结识王尚文先生并成为先生门下弟子。那时的他还不到60岁,却已是白发苍苍。王先生个子不高,但小小的身体蕴藏着大大的能量。他上课从不需要课件,有时甚至不带讲稿——上课内容他早已了然于胸,而他的课总能深深吸引住我们。先生的课常以“对对子”开始,他出上联,让我们对下联,一下子就把我们的兴致调动了起来。我至今仍记得一些当年对过的对联,比如“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先生这种上课方式很大程度上培养了我对楹联和古典诗词的浓厚兴趣。10多年前,我曾开发过一门古典诗词校本选修课程,并创建了温州市首个中学生古典诗词诗社“苍峰诗社”,带学生一起写作古典诗词,指导学生发表了200多首诗词——其实这一切的源头就是先生教的“对对子”。
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浙南偏远山区一所普高任教,蒙先生不弃,时常给我寄书,给我激励,促我成长。先生一直倡导把语文课程建设成语文趣味活动课程,而我也愿意在这方面不断做一些尝试。因此,每当我开展了有意思的语文实践活动,也愿意第一时间跟他分享。先生对我的实践很关注,时常鼓励我,点拨我。2007年,得知由我主编的校本教材《发现古诗之美》即将付梓,先生欣然题词:“永嘉诗歌创作源远流长,诗人辈出,成就辉煌。引导学生发现古诗之美,从而诗化心灵,写出具有时代精神的新作,这是当代语文教育的创举。”诸多肯定,令我信心倍增。2015年,当先生获悉我的“江心屿文化考察寒假作业”成果将结集出版,又欣然作序。序言中他热情洋溢地赞赏:“陈老师坚持从激发学生兴趣入手,让学生能够兴趣盎然地从事听说读写活动,不是为了分数,而是作为一个人(一个游客、作家、拍客、导游、市民等)在生活着,在行动着,从中实现自己作为一个人的生命价值。”每当先生有新著作出版,总记得送我一本,无形中对我也是一种指导和鞭策。
大学刚毕业时,先生曾建议我:“选定一位自己感兴趣的作家,或一个自己感兴趣的课题,紧抓不放,抓一辈子,读一辈子,学一辈子。”在先生的指导下,我努力践行了“主问题·关键词”阅读课型20余载。2019年,此课型相关课题结题,年届80的先生特意撰文予以高度评价。诸多赞许,令我更坚定地前行。后来,课型成果接连获浙江省教研课题一等奖、温州市基础教育教学成果一等奖、浙江省人民政府教学成果奖,并被推荐参评2022年全国基础教育教学成果奖。而这些成绩的取得与先生的支持密不可分。
2018年,我参评特级教师铩羽,先生特意打来电话宽慰:“特级不过只是个荣誉称号,不必太看重。再说你还那么年轻,有的是机会。”诸多点醒,引我走出阴霾。在先生的勉励下,我顺利通过了那一年的正高级教师评审,先生闻讯为我点赞:“太棒啦!实至名归,我为你感到高兴!”诸多激赏,令我感怀不已。
王先生深耕语文教育教学研究领域,出版著作10多册,提出了影响深远的“人文论”“语感论”“对话论”“复合论”“语文品质论”等。其中,人文论、语感论、对话论的相关理念已被写进了语文课程标准。此外,先生还主持编写教材、读本多套,其中就有被誉为当代“第一语文读本”的《新语文读本》。这些理论与实践无不体现了先生对语文教育价值的执着守护和“学术立己,教育报国”的初心,推动着语文课程向前发展,也为语文教育教学带来了许多温暖和柔软的因子,指引我们带着学生一起尽赏语文课程的“万紫千红”。钱理群教授精辟地指出:“王尚文语文教育思想,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中国中小学语文教育改革在语文教育理论上的重要收获之一。”
子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先生一生尚德修文,著述等身,桃李满天下。可先生却十分自谦:“实际上我只是在前辈的基础上迈出了一小步而已。但自问当时为推动语文教改而努力的心是真诚的,直至年届80的今天,一直不离不弃,初心未改,这一点似乎聊可自慰。”
我会一辈子谨记并践行先生的教诲:“语文教师所能教给学生的只有自我。”
(作者系浙江省温州市第二外国语学校教师、正高级教师)
《中国教师报》2023年03月22日第8版
作者:陈智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