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口秀又又“叒”出事了。上次是银行柜员拿部队口号编段子，这次是某演员阴阳乒乓球巨星王楚钦出局。上回引得人民日报都点名批评了，这回相比起来要轻一点，但此时的舆论环境更加复杂，一个明确的风向就是：整治对于严肃且明确代表国家形象的运动项目进行“二创”——就连吉祥物国足前一阵子惨败给日本……是的，这个也不能讲了。

回到脱口秀这个行业，每次“因言而罪”其实都是在线下小舞台上——上次是在线下被观众捅出来的，这次还是在线下被观众捅出来的……

演员们一直有个错觉：认为花了钱买门票来听脱口秀的观众和自己有相同的“审美趣味”，大错特错，观众里边成分复杂，就像我们的社会，花了钱不代表他们无条件地接受演员的“包袱”，这和二人转还不一样，花钱去看二人转的还真就是喜欢粗俗，去听脱口秀可不完全是想“被你幽一默”“被你来点儿智力上的反转”……

那是想干啥呀？想“快乐”得稍微体面一点儿，比二人转文明一点，比相声的包袱密度高一些，仅此。所以千万不能展现“社会洞察的尖锐”，那就不快乐了，而是有些“冒犯”。

冒犯，正是某些脱口秀演员们机械执行的一个“行业准则”，但它并不适用于现在这个社会舆论，即便是冒犯，也有边界，而它之所以频繁出事，则是因为以“冒犯”为始点，始终解决不好三个基本矛盾。

第一个矛盾：冒犯与不能冒犯之间的矛盾。

我倒不认为一个“梗”就能起到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效果，他们哪儿那么大能耐啊？但“玩梗”确实要有度。所谓的“脱口秀是冒犯的艺术”，这就是一种极尽荒唐与自我开脱的谬论，真正顶级的喜剧演员从来都不是什么“冒犯艺术家”，要求观众接受“被冒犯”是对自己喜剧能力不足的甩锅行为。陈佩斯冒犯谁了？赵本山冒犯谁了？最喜欢冒犯观众的二人转上得了台面吗？有市场吗？与之相反，把幽默用对地方之后，一大批东北色彩浓烈的作品口碑极佳，比如《漫长的季节》《保你平安》。

别说人民不识货，人民的眼睛是雪亮滴。冒犯是浅薄的技术层面的东西，真正拿得住人心的还是深层的严肃内核。

根本矛盾还是因为脱口秀这行业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就是喜欢以冒犯之名给群体贴标签，比如之前的“你这么普通，却又这么自信”，单说一个人是没有问题的，它也是一种个人化的洞察，脱口秀文本也属于一种文学创作，必须有独特的洞察与见解，这都没问题，问题在于有些结论并不具备“普适性”，当你把一个结论贴在一整个群体头上，那就是典型的“一杆子打翻一船人”，肯定是不对的。

最根本最根本，在我国，哦不对，应该是在世界各国，有些群体，都是绝对不能去冒犯和贴标签的。这点基本觉悟还是应该有。

第二个矛盾：公众立场与个人立场之间的矛盾。

有人肯定要说啦，乔治卡林疯狂diss宗教的那些段子在国内早被干掉一百遍了。还是我们的言论环境太逼仄了，不够自由。

也许吧，我不否认。但我想说的是，持有这种观点的很多人，他们本身也不是什么自由主义者，当你什么事儿都要言必称自由的时候，你就已经不自由了。不就是本本主义吗？不就是月亮还是外国的圆吗？

事实上，根本矛盾是立场的问题。

国外脱口秀演员疯狂diss某些话题，和国内脱口秀演员讽刺某些话题，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你站在谁的立场上去说他们想说想听的话。

乔治卡林diss宗教，那是因为国外老百姓对宗教与现实生活的距离感看得很清楚，在一个物质文明高度发达的国家，所谓“虔诚”的“原教旨主义”宗教教徒是少数人，所以他那样说宗教，没有什么问题，他的立场是站在大多数普通人这边的。

而每次出事的中国演员，段子的立场不说能代表多少人吧，出发点至少都是“他自己的”私人艺术——公众听了不舒服，那你的立场就是值得反思的——尤其是乒乓球这种所谓的“国民项目”，那是脸面，甚至连足球这种全球项目也不能随便说了哦。切记切记。别问我为啥知道。

插个题外话：这次出事的演员能把王楚钦的失利讲得这么“系统化”，看得出来他应该也是个乒乓球运动爱好者，一般人其实听不太懂什么32强、什么莎头组合……也就是说，这次出事本质上可能是“乒乓球粉丝内部矛盾”……而体育项目饭圈化也是国家大力整治的方向之一。再往深了说，把“小众”话题及个人观察放在一个大众脱口秀舞台上去讲，本身也不符合行业规律。

第三个矛盾：让世界更好与让世界更糟之间的矛盾。

任何拥有广泛群众基础的娱乐项目，它的内核一定是让世界更好，而不是让世界更糟。

比如说，我不喜欢热闹，也讨厌群体性的狂欢，但如果事实证明它能够让社会变得更和谐，让人民群众安居乐业，那我愿意牺牲自己的喜好，去支持大家狂欢。事实证明，群体性的狂欢如果没有建立在一个尊重他人基本权利的基础之上，那这样的狂欢一定会变味，比如泼水节，比如闹洞房，往往会成为某些心术不正之徒借机捣乱的好机会。

脱口秀也一样，人民喜欢，那是因为它好玩儿、有趣、能让人听到真正的快乐与巧思，就这么简单。快乐与巧思构成的幽默，能让人的素质变得更高，至少你听懂了一个巧妙的段子，你的阅读理解能力也提高了不是吗？

说白了它其实是有积极的社会价值的，这帮脱口秀演员人均文化水平也都是大学本科，其中不乏北大、上海交大这样的名校毕业生，他们带给这个社会的能量其实完全应该是更高级别的正能量，他们有这个能力让世界变得更好。

我喜欢脱口秀，它还是有意思的，有创新的。但它需要就事论事，千万不能仗着大家喜欢就丧失了公众边界感，哪怕在线下。用大局观老师罗永浩的话来讲，年轻人说话做事，也要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