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暑期档就要这么结束了,没想到最惊喜的一部,现在才来。
现象级爆款?
大银幕巨制?
也许都不是,但却是国产片当下最稀缺的类型:
除了娱乐和热门话题。
电影还能不能给精神世界,留下一片天空。
顾长卫新片。
早在正式上映前《刺猬》就喜提“口碑收割机”的称号。
上海国际电影节期间一票难求,开票首小时上榜最受欢迎影片Top3。
《刺猬》好不好看?
Sir可以肯定回答,好看。
但你要问是哪一种好看,一句话总结:
可以衔接到顾长卫《孔雀》《立春》的创作序列中。
这两部片什么概念?
说一句中国文艺青年典藏,不为过吧。
不过对新片《刺猬》Sir也要打预防针。
它更“玄”,更魔幻。
充满象征性的摄影风格,云遮雾绕的故事背景,“发疯文学”的现实演绎……
而不变的是。
导演仍然关注的是大时代下,在角落里不肯妥协的理想和勇气。
今天这一篇,让Sir来帮你预习划重点。
放心,不涉及关键剧透。
01
两只刺猬,跑得慢,跑得慢
结合片名和海报,不难推测出:
有两只刺猬。
王战团(葛优 饰),沈阳“海王”。
别误会,Sir说的是王者级别的海洋爱好者。
有多狂热呢?
人人都说他疯了。
最爱读的书是《海底两万里》,给儿女起名分别是王海洋、王海鸥,会脱离船员管束冲上瞭望台对太平洋呐喊:
其实他本来没疯的。
一次,身为船员的他发现了领导走私巧克力,坚决要举报。
结果呢被领导关了禁闭,在海上漂泊了几个月,愣是没见过一朵海浪,航船靠岸后就被扫除出队伍了。
心向大海的他,从此一生搁浅在了陆地。
第二号“刺猬”,周正(王俊凯 饰)。
王战团是他的姑父。
从小呢,周正说话结巴,成了被同学嘲笑和霸凌的“大磕巴”。
不适应学校环境,学习跟不上。
更要命的是,父母又不理解他,考不好了就打、骂。
导致他更没有自信读书,总是不及格、留级。
再被打,再被骂,恶性循环……
父母都怀疑,是不是他中了邪。
于是喂中药,求神婆……什么方法都试了,可就是没有改变。
△任素汐上演神婆
当身边所有人都说他笨、失败、丢脸的时候。
只有姑父王战团坚定地告诉他:
你没病。
当时代的车轮飞驰,所有人都向前看、求上进的时候。
他们无疑是落伍者。
一个丢了工作,神神叨叨。
一个成绩不够优秀。
他们就像是:两只刺猬,两只刺猬,跑得慢,跑得慢。
预告片中有这样一幕:
王战团在指挥刺猬过马路。
神经?
转念一想,刺猬有刺猬的速度,你觉得它爬得慢,其实就是正常的啊。
但对路上匆匆忙忙的车流来说——你的慢,就是你的错。
在这样的情况下,姑父和侄子越走越近,成了忘年交。
两只刺猬,能抱团穿过现实吗?
02
出神,入化
坦白说,这是一个很疯很抽象的故事。
稍微不注意,就容易玩脱。
好在《刺猬》有一根定海神针:
葛优。
Sir甚至可以说,这个故事能够让人信服,一半的功劳在葛大爷身上。
首映礼上,顾导由衷地称赞道:“我觉得葛优演绎的王战团绝对是教科书级的,是他演艺生涯里的另一座高峰。”
过誉吗?
Sir敢打包票,绝对没有。
关于葛优的演技,江湖上至今还有他的传说。
《霸王别姬》《活着》《卡拉是条狗》《手机》《天下无贼》《让子弹飞》……佳作不断,稳定输出。
比如这次的王战团。
这个角色再次丰富了葛优的创作图鉴,这么多年过去了,大爷的演技越发纯熟精湛,人戏合一,已臻化境。
绝对是他近十年来,最神的一次演出。
说了这么多,什么才叫演技好?
不单单只是外化情绪,更要给人物赋予丰富真实的细节,让观众相信角色是真实存在的。
演技的背后是思考。
葛优是怎么做的?
比如这场送女儿出嫁的戏。
爱女儿。
又不敢出现在她婚礼上,怕自己给她丢脸。
那怎么办呢?爬上烟囱,等待婚车路过,遥祝女儿新婚快乐。
演员透露,剧本里对这场戏的描写是王战团看着远处的婚车,抽起了喜烟。
葛优是怎么处理的?
起初,他打心底里为女儿高兴;看着婚车队伍快速地掠过,他的脸上隐隐出现了悲伤的神色,皱着眉,沉默地抽了会儿烟;然后,一行泪水缓缓地划过皮肤,快要到嘴角的时候,他又吸了一口烟。
这场戏全程没有一句话,也听不到哭声。
但Sir看到这一幕就像中了魔法一样,莫名眼眶就湿润了。
这是王战团多年来头一次抽烟(媳妇不让他抽),葛优把人物内在复杂的情绪和抽烟的频率结合起来,吸烟的动作是休止符,用于控制表演的节奏,一呼一吸间,王战团对女儿的爱和他的自责、无奈全都有了。
这就是表演的细节。
王战团片中的种种行为,都不寻常,爬烟囱、大喊、狂奔,这是人物表面上的“怪”。
但葛优用极度自然的生活流演法,把一切都合理化。
他的厉害之处在于,能够把观众的关注度从角色的行为转移到角色的特质,用表演去传达人物的底色:
王战团,一个悲剧式的追梦英雄。
他在梦什么?
虽然有许多信息是被隐去的,但葛优用他强大的表演,补全了这个人物。
让观众在不知情中,就已经被深深触动了。
03
只有刺猬,才知道自己要保护的柔软
王战团过去的身份是什么?
即使不去读原著(郑执的《仙症》),你也能从电影保留的蛛丝马迹中,推测出来:
当旁边的人都劝姑姑把王战团送进精神病院的时候,她说“我知道过去他有多好”,说明姑姑当年爱上的那个王战团,光荣、英气、受人尊敬;
王战团在下棋时,一颗棋子滚落出去,特写给过去,那是一颗红色的“兵”;
王战团跑步能追上自行车,游泳能趟过河,这除了是魔幻现实之外,也暗示了他优秀的身体素质;
而他身上的那件海魂衫,在顾长卫的《孔雀》中同样出现过……
其实你完全猜得到王战团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也能够理解,为什么不能出海,就会让他的精神失常。
贯穿整部电影的是一首诗,名字就叫《情诗》。
我从荒野来
要到大海去
远方的汽笛已经响起
生活却拦住了我的去路
她赠予我故事
我为她写诗
他被卡住了。
这首诗第一次出现,就在电影开场不久,在那个梦想落空的码头,王战团大喊“不应该啊”,写着诗的纸就被卡在了桅杆上。
后来周正抄了这首诗,被班主任揭发了,从此留级生的他,又被扣上了一顶新的帽子:
流氓。
王战团和周正都是被卡住的人。
但被卡住,跟不上时代,融入不了所谓的主流生活,就成了疯子吗?
电影中,有大量画面是倾斜的。
似乎在暗示着,王战团仍然活在自己的幻想中,遇到风浪,船身就会倾斜。
但有没有一种可能:
王战团的视线是水平的。
歪曲、失衡的,是这个世界。
过度地膨胀,疯狂地加速,好像有无数条通往成功的路,有无数的机会之门,但实际上都是“斜门”。
电影里最魔幻现实的,可能就是王战团的家里,家人为了给他“驱邪”,走马灯一样地变换了三种信仰:
从一开始请来“白家”(也就是刺猬)神婆;
到后来大姑求主保佑的神龛;
再后来变成她口中的“阿弥陀佛”。
王战团或者周正,被“治”好了吗?
荒诞背后,其实有着更深的指涉:
在那个特殊的地域,特殊的时代里,一代人的生活秩序和价值观剧烈崩溃。
他们无法理解自己经受的残酷而诡异的命运。
只能慌慌张张地,相信这个,又相信那个。
看上去“正常”的人,其实某种程度上,也是绝望的人。
就如周正的父母,为何这么执着于他的学习,成绩不理想便横加指责?
你在电影中看到他们,几乎所有时候都愁容满面。
脑补一下,他们也许失去了工作,下了岗,突然从小康的工人家庭变得无依无靠,开起面馆谋生……
他们的焦虑,来自于看不清方向。
唯一的寄托好像只有教育,只有读好了书孩子才能有未来。
于是在他们看来:
没有被现实的沉重填满的人,都是飘了,疯了。
如此看来。
“疯子”,真的是可悲吗?
其实某种程度上,他们才是幸运的人:
他们内心自带一种定力,能看到别人被灰色蒙蔽了眼睛,看不清的那些梦想和希望。
在旁人看来。
是王战团把周正带坏了。
是他中的邪,附身到了侄子身上。
但其实只有周正知道,是姑父救赎了他,让他绝望的生活里照进了唯一的光,他主动接过了王战团的接力棒。
所以。
看完《刺猬》,Sir的欣喜不止在于,顾长卫的电影又接续上了《孔雀》《立春》的表达。
更在于:
电影,依然有直抵当下的力量。
在今天,信息那么的丰富,选择那么多样,我们变得更自由了吗?
好像,面对世界的膨胀,我们好像更容感受到无力和渺小。
年轻人谈论越来越多的是“内卷”“社恐”“自闭”。
在不可预知的世界面前,我们太容易蜷缩成一团刺猬了。
但刺猬,就只有这一面吗?
刺猬是很渺小,没有办法改变世界,但至少它用全部的力量,护住了自己的柔软。
《刺猬》是一部把生活写成诗的电影,也是送给所有观众的一首情诗。
谢谢《刺猬》,让我们有梦可做。
从荒野来,到大海去。
远方的汽笛已经响起,那就没有什么能拦住我们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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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助理:聂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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