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一个群里的朋友说郑佩佩逝世，“华夫人走了”。

她最成功的角色（毕竟拿了奖）是碧眼狐狸，但最脍炙人口的角色，还是华夫人吧？

大家最熟悉的，大概还是她和周星驰“含笑半步癫”。

我最喜欢的，却是她出场击倒南色北荡那几个人，在椅背上潇洒一立，太酷了。

然后被周星驰“小人本住在苏州的城边”一闹，又欢腾起来。

这一庄一谐，太灵动了。

我认为华夫人是周星驰电影里，最出色的女角。好过同戏的秋香与石榴姐，好过紫霞白晶晶，好过双刀火鸡，甚至好过包租婆。

某种程度上，她才是《唐伯虎点秋香》真正的女主角和大反派。

真好。

我是后来才知道，她演这出大喜剧时，47岁了吧，刚刚复出：24岁息影，47岁复出。

《唐伯虎点秋香》里，华府三个角色，都是武侠片的传奇。武状元是梁家仁，最好的萧峰。华太师是黄霑，那时他刚写了《沧海一声笑》、《男儿当自强》，还写了《青蛇》。

郑佩佩则直接是上一代传奇了：她第一次息影时，周星驰也还是个孩子。

我一直觉得这个三人组，可以类比《功夫》里元华元秋梁小龙。这几个人往那里一站，就是香港武侠电影史。

郑佩佩自是传奇中的传奇，就是新武侠的开端。她反串男角演《宝莲灯》，然后就是《大醉侠》里的金燕子：从一开始，就是女侠。

金燕子？

后来《功夫之王》里，刘亦菲那个角色，也叫金燕子。

更早的1990年代，台湾拍了一部《新龙门客栈》剧版，里头有个女角色，神秘，英气，戴斗笠：叫做金燕子。

这个名字，大概就是郑佩佩对武侠剧历史的留影吧？

题外话：演《新龙门客栈》里金燕子的，是已故的刘丹——《还珠》里的含香。

《卧虎藏龙》里碧眼狐狸。她演得极有说服力。是她这样的个性，才显得玉娇龙的叛逆心名正言顺。

我最喜欢的一幕，是玉娇龙出去夜闹一圈，回到家中，碧眼狐狸好整以暇地灯下等她，俨然尽在掌握的。

电影最后，碧眼狐狸对李慕白控诉他师父江南鹤“瞧不起女人”时，也是说尽了江湖儿女的酸楚，但终究不曾示弱。再到最后对玉娇龙，“唯一的亲，唯一的仇”。真是用心在表演。那一段话，让人很难恨起大反派碧眼狐狸来了：她就演得这么好。

郑佩佩少女息影，再复出拍电影，我们都知道，和她家庭有关。

想也是传奇一生：南走香港，少女成名，息影，结婚生子，命途多舛，复出。明艳的少女，坚韧的母亲。她演华夫人，或欢闹或严肃时，背负着多少呢？

现实不是武侠剧，没有那么多神功异能，只能靠自己承当一切。

纵横江湖半个世纪，她一直英气到底，真是了不起。

杜拉斯《情人》开头有段话，我觉得那个逻辑，可以用在从金燕子，到华夫人，到碧眼狐狸，郑佩佩前辈的角色。

年轻时，人人都说她美；但我觉得岁月流逝历经波折之后的她，更了不起，更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