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玫瑰的故事》里,最让人心疼的角色莫过于苏更生。
剧里的她,是独立坚强的女强人,情绪似乎永远冷静理智。
可随着剧情推进,才能慢慢看到她看似坚硬的外壳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伤痛。
幼年的她,跟随母亲改嫁,却遭遇了继父的性侵。这段经历犹如一个噩梦,困扰她多年,让她恐惧与异性交往,畏惧亲密关系。
可悲的是,现实里的「苏更生」不仅一直存在,还要承受着母亲的漠视,直到母亲去世,才决定鼓起勇气站出来揭穿这一切罪恶。
最近,获得2013年诺贝尔文学奖的加拿大作家艾丽丝·门罗(Alice Munro)去世不仅,女儿亲手曝光一段尘封多年的家庭丑闻,举世震惊。
时间回到1976年,那时门罗已经结束她与前夫吉姆·门罗的第一段婚姻,和第二任丈夫杰拉尔德·弗雷姆林(Gerald Fremlin)在一起共同生活。
她与前夫9岁的小女儿 安德莉亚·罗宾·斯金纳(Andrea Robin Skinner), 趁着暑假前往安大略省探望母亲。
彼时的她,压根想不到五十多岁、表面和善无害的继父,竟会对仅仅9岁的她伸出罪恶的魔爪。
门罗和前夫的三个女儿合影
就在门罗出门的一个晚上,弗雷姆林悄悄爬到了斯金纳的床上,开始对她进行猥亵。
他试图让我握住他的生殖器,但我的手却一直无力,因为我假装睡着了。
在此之后,弗雷姆林更加毫无顾忌,每当斯金纳前往母亲住处,他就开始见缝插针对她进行猥亵。
他会在车上突然脱下裤子暴露自己,肆无忌惮和她描述「他喜欢的邻居家小女孩」,甚至讨论她与母亲门罗的性生活。
这样的性侵害行为,一直持续到斯金纳十几岁,弗雷姆林逐渐对她失去了兴趣,才慢慢停止。
和苏更生一样,这段经历差点摧毁了斯金纳的人生。
她患上了严重的暴食症、失眠症和偏头疼,甚至一度被迫中断学业,也无法开展正常的社交生活。
让人扼腕的是她们的遭遇,从不是个例。
事实上,绝大多儿童性侵案件几乎都是熟人作案。
这种藏匿于家庭内部的性侵害,具有一定隐蔽性,会让大多数儿童放下对异性的戒备之心,也让施暴者更方便下手,并轻而易举利用小孩的畏权心理,让他们帮自己掩盖罪行。
为了不让门罗发现自己的罪行,斯金纳遭遇过继父的死亡威胁。
如果你母亲知道了,你就得死。
多年后罪行曝光后,他还曾给斯金纳的亲生父亲回信,将所有的脏水泼向了斯金纳,指责「是9岁的她闯进我的房间,要进行一场性冒险。」
甚至将罪行包装成「洛丽塔文学」,威胁对方如果公开,就要泄露他曾经强迫为斯金纳拍下的私密照,以此作为报复。
斯金纳不是没有试过求助。
可是在得知女儿的遭遇后,父亲却选择了沉默,只是让斯金纳的两个姐姐告诫她和继父保持距离。
父亲的冷处理,成功扼杀了她向外界求助的希望火苗。
她曾无数次犹豫要不要告知母亲,可又担心自己的坦白会伤害到母亲,直到她成年以后,在她阅读母亲作品时发现,门罗对笔下一个遭遇继父侵犯的角色十分同情。
1992年,25岁的斯金纳终于鼓起勇气,写信给母亲描述自己遭遇的一切,以及自己的彷徨不安。
我的一生,都在恐惧你会责怪这一切。
然而让斯金纳始料未及的是,她没有等来母亲的任何一句安慰。
门罗在收到女儿的信件后难以接受,选择了离家出走。
可没过几月,她就原谅了丈夫,并且回到了他身边,两人的婚姻一直持续到男方去世。
门罗的冷漠,让我想到了《玫瑰里的故事》的苏母。
苏更生在成年后,也曾崩溃得质问母亲,为何漠视自己被继父侵犯的事实,又为何要包庇继父。
苏母只是不断为丈夫开脱:
那种事我们每个女人都会经历,你一闭眼不就过去了。
更以继父养家为由,想要合理化他的罪行。
亏了他收留了咱俩,要不咱都得饿死,他是咱俩的救命恩人。
究其根本,就在于苏母本质上没有经济独立的能力,她就像一株藤蔓,需要紧紧依附着婚姻才得以生存下来。
因此她不敢得罪丈夫,又或者说她选择牺牲女儿,维护自己的利益,默许了这一切的发生。
可是门罗当时已是成功知名女作家,她的经济实力毋庸置疑,她本就无需从婚姻里获益。
她的表现,更像是把维护婚姻关系放在了人生的首位。
她对斯金纳的解释是,她被告知得「太晚了,她太爱他了」,不能离开他,她不能「被要求否认自己的需要」。
她反而是竭力和斯金纳描述,继父和其余孩子的关系多么正常,并不断强调「受到背叛是一种什么感受」。
那一刻斯金纳觉得门罗在某种程度上,将她视为了破坏她婚姻的竞争者,而非一个受害者,一个需要她保护的女儿。
为了延续这段婚姻,门罗将女儿变成了这段婚姻的献祭品,甚至开始试图抹杀事实。
2004年,门罗在接受《纽约时报杂志》采访时大秀恩爱,将丈夫称为自己的人生挚爱,并夸赞他对自己的三个女儿爱护有加。
并将这段经历写成了一篇短篇小说《破坏分子》,描述了儿童长期遭遇性侵犯的经历。
微妙的是,这部作品中带有母亲色彩的女性角色,同样选择了漠视。
将女儿的惨痛经历,变成自己写作的素材收获名利,真实的门罗与她以往塑造的为女性发声的社会角色,产生了极大的割裂。
在作品中,她曾用细腻的笔触塑造了不同年龄段的女性形象。
她能写出青葱少女所有的困惑与迷茫,能理解困于家庭的中年女性内心的苦闷,能看见青春不再的老年女性,是如何对抗岁月带给的种种挑战。
可她,唯独看不见女儿所承受的所有痛苦,成为了施暴者的帮凶。
门罗的沉默与漠视,成为了压垮女儿的最后一根稻草。
斯金纳整个家庭,包括了她的两个姐妹,在母亲门罗选择抹去一切的态度下,也只能选择一言不发。
或许她们未尝不想维护自己的妹妹,可是门罗知名作家带来的声名与利益,显然早就凌驾在一切之上。
在整个家庭的权力体系里,门罗始终占据高位,处于弱势的斯金纳,只能选择隐忍。
哪怕早在2005年,斯金纳就曾向以信件作为证据,向加拿大安大略省的警察局提出控告,起诉书称杰拉尔德·弗雷姆林「1976 年 7 月 1 日至 1976 年 8 月 31 日期间,在休伦县西部克林顿镇,他对女性安德里亚·门罗实施了猥亵。」
当时80岁的杰拉尔德·弗雷姆林最终承认了控猥亵罪行,并被判缓刑和两年假释。
可是几乎所有的媒体都选择了沉默,直到门罗去世,这个家庭丑闻才得以有被公开的一天。
这种孤立无援的感觉,苏更生也曾经历过。
苏更生的弟弟,也曾目睹姐姐遭遇父亲侵犯。
只是面对强势的父亲,他不敢反抗,只敢龟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装作一切未曾发生过。
这种「家丑不可外扬」的观念,无形中也是在站在了施暴者的那一方,迫使受害者产生自我怀疑,甚至是自我厌弃,开始认为造成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而这些沉默,往往并不会让施暴者有所顿悟,反而会让他们变本加厉。
苏更生的继父多年后依旧本性难移,再次猥亵了邻居家的小女孩。
面对母亲的苦苦哀求,这一次,已经有能力保护自己的苏更生没有心软。
在看到受害者的父母,为了保护女儿想要选择私下和解时。
苏更生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她向他们袒露自己的伤疤,希望他们不要因为外界的目光,选择将一切掩盖过去。
因为错的从不是她们,该承受心理煎熬的不该是她们,而是那个从未悔改的施暴者。
最终女孩的父母被她打动,在苏更生的资助下以猥亵罪控告继父,成功用她自己的力量将继父送进了监狱。
斯金纳也在母亲去世后,选择将被掩盖太久的这一切公之于众。
这一次,她并不是为了指责母亲,而是为了证明自己「不应该受到那样的对待」而留下公开记录。
我希望这个关于我的故事,也能成为人们谈论我母亲生平时的一部分。
让人觉得痛心的是,不管是对于斯金纳,还是苏更生,没有人告诉过她们一句:「被伤害,从来不是你的错。」
但长大后的她们,都不约而同为曾经无助弱小的自己,完成了一次「复仇」。
或许从那一刻起,她们才真正和那些过往做到了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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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丨宜然
编辑丨qko
主编丨眠去
出品丨麦子熟了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