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原定为2023年第80届威尼斯电影节开幕电影，到因为好莱坞演员大罢工不得不撤片并推迟公映，再到今年4月终于在全球各地陆续开画，卢卡·瓜达尼诺导演的新片《挑战者》的上映着实经历了一番波折。

好在有赞达亚、乔什·奥康纳、迈克·费斯特等亮眼卡司的加盟，公映后一举成为北美票房最高的网球题材电影。

《挑战者》

片中大量运动场上俊男美女的身姿，既是技能与力量的象征，亦是催情与性感的手段，这虽然令《挑战者》成了字面意义上的“好看”的电影，可惜在试图通过三角关系探讨人物内心的复杂性和情感的深度上，影片仍显力度不足。

影片的故事，从帕特里克和阿特在“挑战者”巡回赛的终极决赛对垒开始。“挑战者”是一种级别较低的网球巡回赛，尽管奖金不多，却是运动员用来刷全球排名的一种方式。看台头排，塔希稳坐正中，她的视线紧紧跟随着网球，正心事重重地注视着厮杀的两人。

塔希是一位难得的网球天才，因在比赛中膝盖受伤而梦碎赛场，但她并不甘心就此退出网球界，在接受了阿特的邀请担任教练，协助他成为多项赛事的冠军的同时，二人亦坠入爱河。

但阿特渐渐进入职业生涯低谷，由于陷入连败的境地，他萌生了退役的想法。塔希鼓励阿特参加“挑战者”赛事提振信心，然而在这场对战中，阿特不得不面对塔希和帕特里克曾经是恋人的过往……

所以，网球飞舞之处，既是决定胜负的球场，也是三人感情的修罗场。

作为一部网球电影，专业度自然是《挑战者》的第一“挑战”。

为了保证演员在镜头前的每一次发球、截球等动作真实可信，剧组请来了知名网球运动员和教练布拉德·吉尔伯特与他的妻子，三位主演进行了为期三个月、每天六个小时的高强度训练，并根据角色定位设计了不同的球风。

例如，片中阿特的动作就参考了网球名将费德勒和皮特·桑普拉斯等，饰演他的迈克·费斯特也特地练习了大量的单手反手动作。

同时，影片主创也意识到，实拍的操作难度和演员一遍遍重复拍摄后的体力消耗，无法百分百地达到剧本里的表演要求，因此在拍摄中去掉了球拍线和球，只留下手柄让演员挥舞，其余画面部分则交给后期电脑制作来生成。

尽管在网球运动画面上下足功夫，但影片通过不断的交叉剪辑和闪回，很快就能让观众意识到：相比网球精神，塔希、阿特和帕特里克三人之间十五年来的感情纠葛，才是真正的叙事焦点。

瓜达尼诺巧妙地将体育运动的紧张刺激，转化成三角关系中爱欲的感情流动与权力地位的嬗变，竞技运动中输赢和意外的不可预测性，也令三人之间关系时刻处于微妙的紧张和不平衡中。

瓜达尼诺在片场执导网球戏

正如塔希一开始所说“网球就是一种关系（Tennis is a relationship）”，从青少年比赛时初见面开始，塔希就一直试图将自己置于三人关系的中心地位，一段为影片贡献了话题性笑点的三人激吻长镜头更是强化了这一点：

当三人在酒店里开始忘情接吻后，镜头却慢慢推近并越过两个男生，停留在塔希玩味不已和似笑非笑的表情上。她略带嘲弄地看着这两个为自己神魂颠倒的男孩，他们都以为自己得到了她。

尽管同时面对阿特和帕特里克的追求，但网球才是唯一令塔希感兴趣也是唯一能依靠的事业，观众似乎很难直接感受到她对二人的感情，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是谋算。

“我在照顾我的白人男孩。”塔希在电影中曾经不无讽刺地讲过这样一句话，她与帕特里克在亲热时，谈论的也都是网球，而当他试图转移话题时，她就迅速冷淡下来，转身离开了。

膝盖受伤成了塔希职业生涯最大的转折点。当清楚自己已不可能再站在领奖台上，她只能通过其它手段来实现对网球事业的野心与抱负。

于是，急需提高球技并爱慕自己的阿特便成为了不二选择，塔希甚至和他组建了家庭，并生下一个女儿。

表面上看，阿特给了塔希一份教练的职业，令她的网球生涯能够以另一种方式延续，但她其实完全渗入了爱人的训练作息、营养补给甚至竞技状态的每一刻。

塔希才是这段关系的掌控者，而阿特似乎更像是她的一个完美作品，她的选择和行为影响着整个故事的走向。

但是，谁又能说阿特和帕特里克对塔希的感情就是死心塌地的呢？二人对于塔希的仰慕与讨好，更类似于男性之间对“战利品”的竞争。

阿特分别在塔希和帕特里克面前挑拨他们二人的关系，帕特里克也直言并不确定自己与塔希的感情状态；而帕特里克想要从阿特那里挖塔希来做自己的教练时，她又被物化成一种可掠取的资源。

更有意思的是，两位男主角之间也存在着若有似无的暧昧，帕特里克的粗野和外放，与阿特的细心与温柔形成绝妙的互补，这种欲说还休加深了三人之间纠葛的复杂感。

在年轻时，他们的感情也许更多是荷尔蒙驱使下对欢乐的激情追逐，但随着年龄增长、时过境迁，为了谋生，他们不得不显露出对权力和控制的更多渴望：

帕特里克需要靠奖金和塔希的指导来获得胜利，好挽救自己的潦倒生活；阿特需要在塔希是自己的妻子和教练的两种身份之间平衡；而塔希呢？为了让阿特赢球，暗地里与帕特里克进行着不可告人的交易……

三人各自用不同的方法来盘算着自己的输赢，所有这些都涉及根本的矛盾：无论是球场还是情场，都容不下第三个人。

但影片对如何交织彼此的冲突并无过多兴趣，一味用网球飞舞作为剪辑点来转换不同年份，也显得炫技和多余，令人物之间的感情变化显得稀碎并缺乏连贯性，而大量的慢镜头、大特写也令影片显得颇为冗长。

但这也许就是瓜达尼诺的独特之处，他通过大量别有意味的画面，让人物刻画的吞吞吐吐之处变得朦胧且性感，并最终成为令人意外的奇景。

观众们可以看到阿特和帕特里克数度在一起分享香蕉、西班牙油条、热狗等带有象征性的食物；他们互穿对方的衣服，挤在一起泡桑拿；双打时的阵阵喘息、腾空跃起时紧绷的小腿肌肉、Polo衫下若隐若现的背部线条，汗水顺着热气腾腾的脸庞和脖颈，几乎就要滴到观众脸上……

曾与泰国导演阿彼察邦长期合作并为《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掌镜的摄影师萨永普·穆克迪普罗成功捕捉了三位主演之间绵密暧昧的化学反应，令《挑战者》的每一帧画面都透露满满的性感和活力。

既像是对他们肉体的爱抚，又以不停变换机位和角度的方式，精确地捕捉了发球与扣球的迅捷、力量感和刺激感，将摄影机置于“球场下”的仰拍画面，令运动员看起来就像在玻璃地板上打球一般。

用网球的视角来呈现双人大战，使画面不停在阿特和帕特里克之间来回穿梭，这既是两个男人在场上的紧张角力，也是场外对塔希的争夺。

《挑战者》赞达亚专访

请见《环球银幕》6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