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我的阿勒泰》中,马伊琍饰演的张凤侠是一个不困在世俗里,有自己独立生活哲学的奇女子。
她有一句打动全网的台词,几乎每篇谈论《我的阿勒泰》的文章中都必提及,无一例外。张凤侠对女儿说:
啥叫有用,李文秀? 我生你下来,是为了让你服务别人的? 你看这草原的树啊、草啊,有人吃有人用,便叫有用,要是没有人用,它就这么呆在草原上也很好呀,自由自在的嘛。
然而,这个因“精神状态领先100年”而被无数网友追着喊“我的互联网妈妈”的女人,身上也有争议,争议点在于——
张凤侠为什么要谈恋爱?
张凤侠与丈夫感情很好,丈夫去世后,她把骨灰装在饼干盒里一直带在身边,想把他安葬在他们相识的地方。迁徙去夏牧场的路上,饼干盒意外掉进水里,张凤侠不顾河水冰冷,拼命扑进水里救骨灰,因抓不到而失声痛哭。后来,张凤侠在看亡夫的路上救下濒临绝境的男人高晓亮,相识几天,他们就成了情侣。
高晓亮唯利是图,不择手段只想捞钱,最后,他骗走了张凤侠的钱和货。
女儿文秀都说她是恋爱脑。
网友更是质问编剧:
为什么要把她配给高晓亮? 像她这样聪明睿智的女人,难道会为了追求爱情就没头脑吗? 电视剧里的女人都逃不过谈恋爱?
也有网友为张凤侠解释,她是在悼念亡夫的路上遇到高晓亮,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被高晓亮骗财骗色后,张凤侠自己怎么说?她一句:“我去你的吧!”原地复活,处理完烂摊子,大大方方地告诉哈萨克牧民,“一个男人而已,跑了就跑了嘛,男人没了再找一个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还有网友在评论区立flag:要做张凤侠一样的女子,但是不要和高晓亮这样的人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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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编剧给张凤侠安排的这段爱情并不突兀,即便她是恋爱脑也丝毫没有拉垮人设。
张凤侠是一个在挫折和困境中激发出内在力量的女性角色,《我的阿勒泰》里的故事只是她人生中的一个片段,观众完全可以脑补,高晓亮于她,和阿勒泰的天气、水土一样,自然而来、自然而去,她无可选择,也不需要去逃避、因为张凤侠身上最不缺少的就是勇气。
甚至让人觉得,张凤侠身上的能量,流动到了演员马伊琍身上。这是马伊琍自出道以来,演技表现最佳的角色,那样的自然质朴、毫不做作,远比她在高口碑剧《繁花》中饰演的玲子更打动人。
马伊琍今年48岁,20岁出道,但在《我的阿勒泰》之前,她的演技很难评。
马伊琍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在《还珠格格》中饰演紫薇崭露头角,在《奋斗》中饰演夏琳成名,那是她年轻时最重要的两个角色。如今拿掉童年滤镜再看这两部剧,会发现马伊琍的演技仅够偶像派水准。但那时候“偶像派”是贬义词,不是年轻演员追求的事业高光点,同期马伊琍还主演过很多类型的电视剧。
她两次搭档黄磊主演文艺气质的年代剧,一部是《天一生水》,一部是根据老舍小说改编的《月牙儿与阳光》。在管虎执导的悬疑剧《七日》中演卧底女警,和陈建斌、蒋勤勤共同主演传奇商战剧《乔家大院》,她还在《铁齿铜牙纪晓岚》的一个单元中演过女主角……
《七日》剧照
这些剧在当时都是演员阵容、幕后班底很强的大制作,但马伊琍在其中毫无光彩,只是花瓶一样的存在。
那个时期,马伊琍给人的感觉是很像《还珠格格》里的紫薇,说话怯怯的,很温柔,除了接受采访时遇到一些不想回答的问题就保持缄默,她几乎没有什么见棱见角的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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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导演赵宝刚拍《奋斗》,好像把马伊琍的真实性格在角色身上彻底释放出来了。夏琳洒脱、直率、不计后果,和闺蜜的男朋友陆涛第一次见面,就一见钟情,两人爱得轰轰烈烈毫无背叛闺蜜的愧疚感。
后来马伊琍曾经说过,她最像夏琳,平凡自信、勇敢无畏。而之前给人留下安静柔顺的印象,是因为她北漂水土不服,在饭局上总感觉自己懂得太少,无话可说,说了又怕露怯。
《奋斗》成名后的马伊琍完全自信了,坦然承认与比她小九岁的文章恋爱,没多久就结婚了。这个阶段的马伊琍是“马司令”,和文章一起拍戏时,她是制片人,因为只有她能搞定文章的臭脾气,搞定现场的一切问题。
这个阶段,她在电视剧中的角色经常是在婚姻中和职场上都强势的大女人,《婚姻保卫战》中令丈夫有危机感的李梅,《中国式关系》中自诩人生赢家江一楠,《北上广不相信眼泪》中个性强势的潘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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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文章的婚内出轨风波,马伊琍是备受公众同情的无过错方。从被全民围观八卦后第一时间发出的“恋爱虽易,婚姻不易,且行且珍惜”,到离婚声明时的“此情有憾、然无对错。往后,各生欢喜”,期间整整五年,马伊琍自始至终都处理得很体面,让人无可指摘。
在外界看来,前夫文章的事业从此一蹶不振,而马伊琍的事业不仅丝毫未损,甚至更胜从前,同龄的演技派女演员都到了苦求女主角的阶段,马伊琍依然有接不过来的高品质大女主剧,年纪40+还有投资方愿意用她演20多岁的大美女。
《龙城》剧照
然而从情感角度,一个女人经历离婚不受伤是不可能的。马伊琍也进入了另一个阶段。这个阶段她的口碑之作是《我的前半生》中的罗子君,《爱情神话》中的李小姐,都是在婚姻中情感受挫的女人,生活上保持独立已经不易,绝不会再给人强势的感觉。
马伊琍接受采访时曾坦言离婚后状态很差,本以为会有新的生活方式,但发现并没有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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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阿勒泰》之前,只能说马伊琍作为演员一直保持了很好的状态,但演技局限性很大。她只有演和自己生活状态同步的角色时发挥稳定,演与自己稍稍拉开距离的角色就收不住,表现很夸张。
最典型是《繁花》中的玲子,马伊琍的表演对不住导演王家卫给她那些美美的镜头。她把玲子很作、很张扬的一面演到极致了,而沉下去的内心戏却很平淡,流于表面,失去了对比,完全拉不出人物的张力。虽然很多观众非常喜欢玲子,但很明显,角色的人设红利远大于演员赋予角色的内容。而近几年,她在《龙城》《旗袍美探》中翻车也是源于此,当角色不够圆满时,观众就只能看到马伊琍自嗨式的表演。
在《我的阿勒泰》中,让人吃惊的并不是马伊琍为饰演张凤侠扮丑,而是她能在与自身差异很大的角色上游刃自如了。
张凤侠的人设,按马伊琍从前的演法可能会很泼辣或有点疯癫,但这次,什么时候该流泪,什么时候毫不在意,什么时候是伪装点体面出来,她都演得随性又准确。观众看到的张凤侠完全融入了阿勒泰的自然环境,马伊琍和饰演哈萨克牧民的演员们有明显不同,却又不违和,她的云淡风轻,不是靠台词说出来的,而是有内在支撑的,真的有一种在草原上驰骋的侠女般的气质。
高晓亮带着张凤侠的货和钱一去不复返,牧民们同情她被男人骗,不要她的货款,那场戏马伊琍演得真好。
嘴上说着:“我们外地人和你们当地人不一样,离了婚也不丢人。”脸上也挂着笑,洒脱得很。但她两手拘谨地垂下来,身体僵直地扭动,不自在的状态暴露了她。而另一场戏,女儿文秀在集市上把奶奶弄丢后,她大手一挥说:“没事,我经常把她弄丢,再捡回来就好了。”两场戏演的都是洒脱,但绝不是同一种洒脱。前者是装出来的,后者是真看得开。
现在的马伊琍又进入了一个新阶段,她开始面对自己的软弱,承认自己有很多时候力不从心。
但这绝不是失败,采访时她说,“同事们觉得我比以前可爱了,更松弛了。”壳再坚硬,背在身上久了也会觉得累,摘掉壳的契机虽然痛苦,但把脆弱的一面亮出来,真性情也会遇见更多的真性情。
没有人能一直顺风顺水,持续强大。所以,张凤侠当然可以去谈恋爱,48岁的马伊琍也不会害怕再恋爱。去爱,去生活,去受伤,正因为经历过这一切,张凤侠才成了那个独一无二的、“精神状态领先100年”的奇女子。
本期作者、编辑:金力维
本期监制:贾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