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暗之火》大结局出来,五味杂陈。
整部剧集追下来,看着南雅如此受苦,周洛费尽心思助她,眼见着南雅就能以“正当防卫”恢复自由了,结果负责这个案件的林方路,表面上一副公正无私死磕到底追寻真相的模样。
其实暗中牵扯着那么多复杂又微妙的私心,步步紧逼,越演越像一个反派角色,到头来,利用他们的情感软肋,设计欺骗使诈,这才攻破了南雅的心理防线,这难道不是诈供吗?
林方路在这个案件里牵扯了太多的个人情感,后来明明都已经申请回避,不再负责这个案件了,老陈与所长居然还配合他演这一出戏,他利用陈玲对南雅使出的欺骗手段,也不免让人感觉有些卑鄙。
而且,他使出这个手段,所逼出的南雅的口供,反而离真相更远了,南雅一下子推翻了以前的正当防卫说辞,开始说谎话称自己预谋杀人,所以他利用南雅的软肋逼出的口供,其实等同于是害了南雅。
林方路在河边对老陈提及,早年间他父亲对母亲家暴的事情,这时老陈说:我理解。
林方路回头,对老陈说:不,你不理解。
然后林方路哭了,哭声充满了痛苦,压抑与憋屈。
他为什么哭?
难道真是为自己年少时父亲家暴母亲的事情而哭泣吗?并不是,这事儿在全剧都没有一点铺垫,所以不见得在林方路心里是多么重要且过不去的心结。
鉴于之前剧中闪回了太多林方路对于他与南雅往事的回忆,以及他在南雅与前程之间选择了前程的叙事,所以他的哭泣,是关乎南雅,关乎自身的。
林方路哭泣,是因为他悔恨、羞愧,因为事与愿违,因为弄巧成拙。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局,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南雅能无罪释放。
原本“正当防卫”的证据链已然清晰了,但林方路却依然坚持调查,因为他一直对案件存疑,他心中渐渐升起一种大胆假设,他越来越相信这个假设就是真相,那就是——现场有第三个人,很可能是此人杀了徐毅,并伪造现场试图脱罪,这个人就是周洛。
后来法医发现徐毅胸前的致命伤是复合伤,疑似一个人在拿刀奋力刺入,另一个人在往外推,拉锯的过程中造成的创伤。
这个疑似的证据,在当时的林方路看来,完全佐证了他的猜想与假设。
南雅一个女人,她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在拉锯中胜过一个体力远大于她的男人,而把刀刺入对方心脏。
那么现场务必存在第三人,一个在体力上与徐毅不相上下甚至胜过徐毅的男人。
这个人,只能是周洛。
林方路以及调查此案的所有人都掉入了一个思维定势:这种拉锯的复合伤,一定是加害者刺入心脏,而死者出于求生本能往外推所造成的。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是死者自己拉着对方的手刺入自己心脏,而对方努力往后挣脱所造成的。
所以林方路在获得了这个复合伤的法医证据之后,几乎是坚信不疑了,周洛才是真凶,而南雅没有杀人。
这特别符合他潜意识中对于整个事件的想象。
在这个背景与前提下,林方路心生一计,让所长、老陈配合他演一出戏:暂时释放南雅,把周洛抓进来审问。
然后特别鸡贼地想好了理由,对南雅是“取保候审”,对周洛是“配合调查”。
但在明面的情势上,却造成了“南雅被放,周洛被抓”的局面,这个局面会令很多人崩溃,比如桂香姐,比如青李。
这些人都会跑去哭闹并指责南雅,逼问她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南雅依然什么都没说。
这边在审讯室里,明明没有确凿证据,却欺骗周洛已经有了证据,一直在搞心理战,对周洛施加压力,造成情感冲击,诱使其说出真相。
但周洛信念坚定,一直坚持他最初的“徐毅家暴,南雅自卫”的说辞。
然后林方路使出了他的“杀手锏”,让陈玲去找南雅和解,对南雅谎称“周洛已经认罪”,一直还算淡定的南雅这才乱了阵脚。
试想一下,林方路此时已然假定甚至相信“周洛是现场第三个人,只有他才有力气完成拉锯刺进徐毅心脏”,那么,如果这个假定是事实,南雅听到周洛已认罪的消息后,她的真实反应会是怎样的?
如果他们两个人共同隐瞒一个真相,那么,其中一个人供出真相,那么她的真实反应应该是:完了,坚持了这么久,差点成功,却功亏一篑,她会特别沮丧难过,如坠冰窟,但与之同时,也会有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的感觉(即使是砸在地上的),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就会松懈下来。
既然真相都说出来了,尘埃落地,一般人便不再会挣扎了。这时南雅的反应,应该是认了。
接下来,她同样会说出真相。
这才是林方路使诈所期待的局面吧。
南雅主动回来开口了,这还在林方路的意料之中,但南雅开口却说,自己预谋杀人,她只不过是利用了周洛。
这才让林方路大吃一惊,内心非常震动。
南雅能说出这种口供,只能是出于一个原因:此时她已经完全不顾自己了,只求让周洛脱身。
林方路用尽手段,在南雅这里并没有得到真相,恰恰适得其反,他拿到的是南雅“自暴自弃”污蔑自己保全爱人的谎言。
而南雅此举,才真正撬动了一直守口如瓶的周洛,说出了真相。
但发展到这个地步,周洛的证言,之前的是伪证,之后即使说了真话,也已经对南雅的判决没有多少助益了。
南雅以故意伤害罪被判了10年,6年后因技术进步修复了磁带,证明了徐毅系自杀,南雅被改判。
周洛也因做伪证获刑10个月,高考泡了汤,京华的降分通知再无意义,桂香姐要伤心坏了。
南雅拿到这个判决结果,林方路的责任很大。
他在这个案子中无法做到不掺杂个人情绪,越是如此,他越是想证明自己,越是抓住不放。
林方路的女朋友戳穿了他,他情绪失控,喊出了“我就是在乎,怎么了?”
他在其中投射的个人情绪,其实已经影响了办案,他理智上想做到公正无私,感性上希望南雅能无罪,潜意识里仍有对自己当年放弃爱情的遗憾、对南雅如今深陷泥沼的负疚感。
当南雅听闻林方路对周洛的怀疑时,说:“你的故事很动人,但现实很残酷。没有你想得那么浪漫跟美好。趋利避害,人之本能,拥有大好的前程,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字字句句,林方路听起来就像在打他的脸,所以他突然停止了审讯,令旁边的同事一脸错愕。
周洛这个少年对爱情的勇敢,为保护南雅的奋不顾身,是不是让林方路自惭形秽,我们不得而知,但林方路的确做出了周洛杀了徐毅的预设。
他所采取的非常规的“赌”一般的手段,就是基于周洛才是凶手的假设而来。
林方路的预判错误,基于错误的假设而设计的诈供之举,让这个案件的性质发生了根本的改变,把南雅承担了她本不应蒙受的冤屈与处罚。
林方路出场时,对他并无偏见,那时他明显承担的是正面角色,但随着剧情发展,演员演得越来越像个反派,似笑非笑的表情,歪头的动作、眼神。
林方路这个角色招人厌,不是平白无故空穴来风。
南雅的误判,这个锅让林方路来背,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