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敲锣打鼓,终于把杨紫这部大成之作《承欢记》给送走了!
追这部剧时,羊常常流下了愤懑的泪水,忍不住发出一声天问:
谁还能看出这是亦舒的作品啊?
这狗血的走向,老土的台词,简直把女性现实主义爆改成娇妻偶像剧。
曾几何时,熠熠生辉的“亦舒女郎”们,组成过很多女孩关于都市的一切幻想。
她们符合了某个时代的质感,身着熨帖的白衬衫,搭一件开司米披肩。
喷午夜飞行的香水,挎着鳄鱼皮手袋。
想象中走过我身边,姿态利落地卷起一阵风。
轻盈,光滑,蒙着一层滤镜,轻轻地抖落了人生的颗粒与质感。
亦舒贩卖的不仅仅是故事,更是光怪陆离的价值观。
她绝不会忽略现实的丛林法则,不会把交换关系粉饰成真爱,更不会点点金手指,将血淋淋的两性真相,调包成霸总纯爱的乏味故事。
今天,羊就来和大家好好唠唠声色犬马的亦舒宇宙。
“三观不正”的大女主们
首先,亦舒女郎绝不羞于谈钱。
这就不得不提捞女祖师奶喜宝。
妙龄少女邂逅了年过六旬的巨富勖存姿,两人各自心怀鬼胎。
喜宝试探性地提了要求,要一枚十克拉的全美方钻戒指。
对方二话不说送了,事后,喜宝又收到一套古董项链。
它来自法国路易十五的情妇,镶嵌一连串未烧的红绿宝石,最小的一枚也有2克拉。
21岁的少女愕然:原来,暴发户才迷恋卡地亚珠宝,old money则会买辜青斯基。
你以为喜宝会为这种有钱人的降维打击羞耻?
没有,她被彻底征服了,并发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感叹:
“赤手空拳地来到社会,如果我不踩死人,人家就踩死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情愿他死,好过我亡。”
老baby离世后,喜宝获取对方的财富,将所有财产变卖兑成现金。
就那么方方正正地码在家,俨然如一堵钱山。
这个画面,在之后的岁月,被人们孜孜不倦地提起。
在女性被倡导温良恭俭让的时代,喜宝“躺钱山”所带来的冲击力,无疑是创世纪的。
毫不遮掩的现实与赤裸,就是亦舒女郎的底色。
不仅流传于捞女的金色传说,更体现在家长里短的方方面面。
比如,对婚姻关系的理解。
亦舒笔下的原味儿罗子君,能讲一口流利英语,精准get丈夫生活需求,是近乎完美的中产太太。
她一人装修房子,安排家人外地旅行,上到父母生日寿宴,下到孩子升学,把家管理得井井有条。
丈夫出轨后,子君终于崩溃,也陷入那个年代女性的经典困境:
要不要和全职主妇“米虫”的标签割席,做一个什么都不要的“好女人”?
子君的选择是,破罐子破摔,赶紧计算离婚后能分到多少钱,规划找份工养活自己。
这是亦舒笔下的离婚女人——正视家庭主妇的劳动付出,绝不陷入自证陷阱。
再比如,对情感的祛魅。
不同于马伊利剧版两女争“贺函”的烂俗叙事。
子君的闺蜜唐晶,把男人比作钻石手表——
选对象就像挑首饰,必须符合自己的高要求,宁缺勿滥,绝不可滥竽充数,一定要戴出来好看。
唐晶称自己“人尽可夫”,这不是降低标准,随便找男人凑合过日子,而是为一切结果大方买单的自信。
毕竟,自己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扑上来的人络绎不绝。
“只要符合我的喜好标准,男人找谁不是过。”
还有,她们打破了家庭对女性的母职惩罚。
麦承欢的母亲刘婉玉,前半辈子都在为了孩子付出。
当女儿有机会嫁入豪门时,她却好似中了邪。拿承欢的戒指炫耀,在亲家公面前摆脸色…
“企图在女儿的婚礼上争意气,将自己多年来在婚姻生活里的委屈借此发泄到她身上。”
刘婉玉对女儿,既爱,又嫉妒,又夹带着“我才是女主人”的愤懑。
最终,承欢和刘婉玉达成了和解,她接受母亲不必因为子女牺牲自己的人格。
同时,她决定不再结婚,因为看透了:
找不到自我主体性的女人,即使躲进婚姻成为贤妻良母,也解决不了人生问题。
这个故事有很多角色,但也卸下了母职特殊性的道德捆绑。
实话说,如果按原著一比一拍,亦舒女郎,可能是被舆论场“浸猪笼”的存在。
正因如此,亦舒的影视改编都挺难看。
羊常常扼腕叹息,如今的影视创作,女性角色被浅显地一分为二成圣女与荡妇。
给圣女立个牌坊,让荡妇人人喊打,就是全部套路。
大女主往往不是“坏女人”,真正的“坏女人”也不会出现。
可女性为什么不能现实一点?自私一点?为自己考虑一点?
残酷的两性教育:做捞女,究竟行不行?
男欢女爱,一向是时代洪流下暧昧的关键词。
折射出年轻女性的爱,怕,恨。
除了个性鲜明的人生模板,亦舒女郎,往往象征了幽微的男女关系博弈。
黄玫瑰,是亦舒笔下最最最玛丽苏的存在——对,就是刘亦菲即将播出那部《玫瑰的故事》。
这个女人,从青年美到中年,倾国倾城,风流万种。
一路开挂,遇见的每个男人都会爱上她,“唯一的错误,就是美若天仙。”
年少的玫瑰,活得纵情肆意,流连于一个又一个男人之间。
曾发出壮志豪言:“才不要在枯燥的写字楼里坐半辈子,赚那一万数千,跟人明争暗斗。”
“与其兢兢业业努力奋斗,不如拿男人做跳板。”
可这些男人都是令玫瑰失望的。
要么把她当作点燃激情的猎物,要么在现实面前权衡后放弃了她。
爱得最浓烈的一次,是和“真命天子”庄国栋——这是个有未婚妻的男人。
两人打得热火朝天,对于庄国栋,玫瑰胜券在握。
奈何庄国栋抛弃了她,玫瑰大怒,发疯似的砸烂了他的公寓。
我们男主角是怎么做的?
他一声不吭,报警威胁,把维修账单列得清清楚楚,寄给玫瑰的哥哥要赔偿。
尴尬,惨烈,不堪…无数读者困惑:体面如亦舒,怎么会让天选玛丽苏爱上这样一个男人?
很多年以后,我好像才明白了。
都市男女,从古至今就那么些个折子戏。情情爱爱,都在戏里,一个演得正入戏,另一个却早已演腻了,看烦了。
亦舒笔下的年轻女孩鲜活美好,一猛子扎进了爱情,大杀四方时难免燃烧真心。
但男人是现实的生物,习惯把占有欲包装成浪漫,以及适时的权衡利弊。
此类一地鸡毛,《流金岁月》中朱锁锁也经历过。
年轻的锁锁,与已婚地产大佬李先生相恋。
李先生的妻子几近油尽灯枯,但他还是坚决不愿离婚给锁锁名分。
百般托辞后,老男人说出真相——妻子娘家对自己事业仍有助力。
他淡淡道:我退休之后,同一般老年人有什么不同?朱锁锁三个月就会踢开他。
眼下相爱,但总归不值得牺牲太多,毕竟,年轻美丽的女孩总是前赴后继。
朱锁锁眼中的倾城之恋,不过是老男人对小姑娘的“烧仓房”。
朱锁锁的对照组,是她的密友蒋南孙。
南孙是典型都市职业女性。锁锁的生活看似鲜花裂帛但难以维持,与此同时,南孙打拼出了自己的事业。
不管是玫瑰还是朱锁锁,当她们在爱情中沉溺半生,企图借男人的力时,一个小小的变故就能让她们患得患失,登高跌重。
直到看清现实,学会爱自己,收获到来自内心的力量。
蒋南孙们赤手空拳,点点滴滴积累的,才是不变的安全感,和牢不可破的财富。
剥开风花雪月的靡靡故事,亦舒师太仍旧努力抛出那个经典的女性议题——你是要成为树,还是要成为藤?
亦舒以纸醉金迷的笔触,掀起一场场华丽的开场。
雌竞和雄竞的取舍问题,在女主们的生命中轮流上演——
一开始,她们误以为自己需要的是爱和钱。
千帆过尽,她们聪明地发觉,人生没有捷径,命运从不垂青。
真正的成就,都是在寂寞如雪的日子完成的。
坦白讲,亦舒女郎并不提供传统言情的情绪按摩和宽慰。
而是持续不断地传达着一套现实道法:
看清世界运行的规则。
不要撒娇,不必幻想。允许一切发生,受到伤害,买单离场开启新的人生。
或许争议很大,但她们是真正的 survivor。
在任何时代,任何困境下,都能咬着牙生存下去。
她们常陷入辛苦的处境,但永远姿态体面,在现实的苦水中,亲手将自己打捞上岸。
三十年过去了,我们依旧仰望亦舒女郎。
这些鲜活的女性符号,穿越漫长的时间周期,告诉我们:
世界是一堵灰蒙蒙的墙,撞上去可能头破血流。
而那些反弹回来的东西,才能让一个人找到他自己。
不如勇敢前行,等繁华落尽,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