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一生可能有两次死亡,一次是死于心脏停跳,另一次死于婚姻之中。
正如那篇悼念亡妻的长文《我妻之死》中,作者笔下的妻子。
她因癌症离世前,在长期的婚姻生活里,似乎早已不存在了,存在的只有她的“职务”——
母职,妻职,养家糊口之职,繁杂琐事之职,撑起一家五口之职,完成优质高知女性使命之职……就连死了要还要担起“支撑丈夫深情人设募集捐款”之职……
在《我妻之死》里,丈夫大篇幅控诉加拿大医疗制度,详细描述加拿大不称职的医生和医疗体系如何耽误了妻子的救治…… 然后回归 深情人 设,一路 回溯妻子 的优秀 ,出类拔萃, 热爱生活,全优成绩从美国毕业,在加拿大拿到稳定的银行offer,每周还要在地下室做家教长达6小时,并且抽空再读商学院硕士…… 最后 他回归到主干: 那个爱我 、养我 、照顾 全家生活 的 妻子 走了 ,所以, 为了孩子,给我 捐款。
我无意冒犯死者及家属,但我想说文章看得我很不适。
字字句句都深情,字字句句都吃人。
丈夫控诉完制度又慨叹命运,连妻子死了还要利用她的母职“为孩子”募捐。
却只字不提在那段艰辛的加拿大生活岁月里,自己作为男人到底在扮演什么角色,作为男人到底为家庭做过什么。
这位丈夫在加拿大没有工作,不会开车,英语也不好,这就意味着从赚钱养家到生活琐事,每一样都得是妻子亲力亲为。
而且从一些内容上看,家庭事务也是妻子操持居多,小到洗衣做饭,大到种菜割草等体力活,妻子从没推脱。
男人不赚钱也可以主内,一个家必须是分工合作。
可我也没看出来这位丈夫主了多少内,甚至连妻子生前最后一次去医院,都是自己打车去的。
住在医院几天了丈夫也没有去看过她,说是“照顾孩子走不开”……
他的理由是“我好累,我要照顾孩子”。
换一个视角,当一个男性在外奔波打拼赚钱养家,妻子在家里带几个孩子、包揽全家家务、料理里里外外,还有可能被说“很闲没事做”。
现在,角色一换,男人变成“我好无奈”,“我好辛苦”。
妻子都死了,他还觉得自己是最可怜的那个人,打着三个孩子的名义让大家照顾。
也许他是被照顾得太久,再也不会独立生活了。
可他是一个生活在加拿大的中产家庭男性,他向中国的网友伸手要募捐的时候,有没有不好意思先不说,有没有真的思考一下妻子若还在,她要继续多么努力赚钱,在地下室吸多少氡气,才能养活一家五口的生活?还没意识到自己需要站起来了,难道下半辈子要靠打赏过日子吗。
我不能说癌症的病发必然来源于常年的辛苦劳累焦虑以及地下室的不良气体,但回到开头那句话,即使没有生病,肉体活着,有些女人已经死于婚姻。
有一个不能分担重担、不思进取、不试图改变、习惯于索取还认为理所当然的丈夫,女人不得不成为十项全能。
有人说这位丈夫有自己的苦衷,其实我没想通他的苦衷何在。
他们去加拿大的理由是当时国内没有开放三孩政策,他们为了生第三个孩子出国的。
决定要生第三个孩子之前,是不是就已经决定全家出国?既然知道要出国,作为男人是不是应该深思熟虑出去后的生活?这个丈夫出去以后是这也不能做,那也不会干,势必就会带来妻子压力山大。
不赚钱,操持家务带孩子也行。
可语言不通、没有驾照、没有工作和社交能力的丈夫,能接送孩子上学吗,能与学校沟通,能照料与自己和孩子相关的种种社交事务吗。
种种客观条件决定丈夫做不了太多,但这一切客观问题都来自于他主观太习惯“拿来主义”。
没有能力可以训练,没有机会可以努力找,但没有担当是不存在任何借口的。
妻子付出了一切,他认为理所当然,因为这是他理解的婚姻。
我们尽量不去揣测她生前和丈夫的关系究竟如何,也许她真的深爱丈夫,心甘情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而且可悲的是,我们还真的无法完全把“死于婚姻”的错归咎于丈夫。
也许她背负着优质女性社会使命,被时代教育着,被无形的手要求着成为一个独立、强硬、不屈不挠的楷模,方方面面不允许她软弱。
这个时代对女人的种种“教育”已经走偏,有了孩子的女人必须母职为先,但没有人关心过当母职跨出了巨大步伐碾压了女性本身意志的时候,男性的“父职”是否也被同等要求过。
高知女人一般都自尊心非常强,不甘落后,每件事都想做到极致,女人要在学业上杀出一条血路,再在事业里不留余地地厮杀,还要咬牙切齿地提升自己,面对家庭和孩子也不甘放手,企图真的实现“事业与家庭的平衡”。
一部分来自社会各种明着暗着的洗脑,一部分来自婚姻中坐享其成的另一半的“倒逼式培训”。
女人挑起的大梁越多,有种男人就越坐享其成,把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完全抛到脑后。
婚姻像是一个技校,穿上工服那一刻,你可以是任何角色,但不一定还是你自己。
由此也可以看出,很多看起来表面光鲜的婚姻,其背后可能是由某种畸形的“付出-索取”形式存在着。而这个时代,高知女性在这种关系里更容易受挫。
在一段绝对不对等、不公平的婚姻里,女人埋头苦干,看似也是有事业有学识的独立女性。
实际上,在婚姻里无法势均力敌就意味着已经只剩自我感动,自己的角色价值多半是被当作工具人的剩余价值。
《我妻之死》里我关心的不仅是这位不幸的女士是如何因病死亡的,更是她生前的近乎“高净值妻子母亲”的价值究竟值不值。
我相信这世界上依然有很多好的婚姻,相濡以沫,互相支撑,但同样也存在着这种极不均衡,却各自并未意识到问题之所在的婚姻。
这也提醒了我们女人对自己的关注和对婚姻多一些思考,并不是一方无上限付出、另一方无下限接受,相安无事,就算好的婚姻,学不会平衡,早晚都会成为压力和责任感的奴隶。
我们也不排除一种极端但确实存在的现实:真正关心我们自己的,也许就只有我们自己了。
插图来源:公众号「偶有管见」
十三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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